第五百三十九章 不死心的周延儒
有了高文采,这事进程果真加快了许多,仅三日,高文采就把查来的结果放在了张国维的案头。
“马世英?”张国维看着纸上的名字,“此人从前是南京兵部主事,后来擅取公帑行贿,卸任去职,眼下就住在南京!”
张国维说着看向高文采,“他是同夏允彝有过节?”
“锦衣卫查到的呢,就是你们这个考功私下同马世英见面,同他说了陛下起复夏允彝同史可法二人的旨意,不过你猜,马世英得知这件事后,他又联系了哪个?”
高文采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得神秘兮兮,张国维也熟悉了他这副模样,浑不在意,认真思考起了这问题来。
高文采也不打扰他,举着茶盏转着圈得看,好似手上这青瓷是世上绝无仅有之精品一样。
不过他向来看不懂这些,只觉得这瓷上的颜色当真好看。
“是周延儒!”
倏地,高文采听到张国维的声音,他放下茶盏抬头看去,抚掌道:“张尚书难怪能得陛下信重,的确,就是这个周延儒,诺,这是截下的信件。”
高文采说完,又从怀中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来,张国维不由失笑,“你偏要我先猜,我要猜不对,你还给不给我?”
“给自然是要给的,先声明,我已经看过了,里头涉及的事不小,你自己衡量,你若不禀报陛下,我也要上报指挥使的。”高文采说道。
高文采神情不似玩笑,张国维也收了笑意,神情更是郑重起来,待打开信封瞧见里头说的东西,除了震惊之外,更是动了怒。
“岂有此理,他们竟然还妄想左右吏部,我本以为自钱谦益这事后,周延儒已是歇了起复的心思,不想他还在绸缪。”
“最早前,阮大铖应当也是同他们一起的,当初阮大铖自以为能中进士,便是通过南京吏部打点了京师的,不想陛下亲自过问舞弊一案,阮大铖气死在大牢里头,没有供出他们,其一是没来得及,第二呢,阮大铖怕还想着周延儒能救一救他!”高文采说道。
张国维沉默着点了点头,“夏允彝同史可法和周延儒不是一路人,周延儒想要送自己人入朝,只要有一个能得陛下信任,便有机会在陛下面前为他美言。”
所以才费尽心机阻止夏允彝和史可法在丁忧之后重新入仕,而在南京,马世英同他交情匪浅,又曾经是南京兵部主事,要收买一个小小的考功有何难?
“说不定还不止马世英一个,我的直觉,这背后牵扯大着呢,”高文采看向张国维,说着站起身来,“这件事就到这儿,你们如何做我便不管了,我还有事,再会!”
张国维立即收好手中书信,朝高文采行揖道:“多谢高同知相助!”
对方一副深藏功与名,只给张国维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。
待人离开后,张国维又将高文采给他的调查结果和信件仔细看了一通,而后写了封信送去南京给郑三俊,又取了封空白奏本,将这件事尽数写下,命人送去给陛下。
离开了南京府衙的高文采走去了秦淮河边一座小宅,这宅院原先是柳如是的宅子,如今换了主人。
高文采敲了门,很快里头传来脚步声,“吱呀”一声,一个丫鬟探出个脑袋,见了来人忙让开了路,“高同知来了!”
里面的人听到这声呼喊,也从里头跑了出来,高文采没有进屋,只站在门口拱手行礼道:“圆圆姑娘!”
这宅子如今住着的,正是陈圆圆。
“我姐姐在北京可还好?”陈圆圆一见到高文采便问道:“奴家能进京看看她吗?这么久不见,奴家也很想她呢!”
高文采见陈圆圆一副娇嗔模样,垂下眼眸,生硬道:“柳慧妃已是入宫,非必要不可出宫,圆圆姑娘也不好入宫,去了京师也是无用,不过姑娘若有什么东西要给柳慧妃,我可以为姑娘送入宫去!”
陈圆圆闻言尽是失望之色,叹了一声,“香君姐姐也入京去了,奴家这儿人越来越少,罢了,高同知替奴家送封信给她吧!”
说完,陈圆圆朝屋中走去,很快便取了封信来,“劳烦高同知!”
“好!”高文采收了信便离开了这院子,走远后才叹了一声,“侯方域倒是好福气,办公差还能把美人接回京师去的。”
这个陈圆圆,怕是见了这一幕,心中也有了想法,只不过可惜,她这副姿容,若是去了北京,没人护着的情况下,怕也只有被人欺负的份!
......
夜色正浓,深秋的江南不免也添了几分萧索。
今日正是霜降,是秋季最后一个节气,大抵而言,这一日是昼夜温差最大的时节。
霜降有三候:一候豺乃祭兽,二候草木黄落,三候蛰虫咸俯,草木凋零,动物开始为过冬做好食物储备。
人也是一样,但人和人,却又不一样。
江阴府,天色黑得早,路上行人脚步匆匆,手中拎着今夜的吃食,也不知在哪个铺子买的,包扎好的油纸袋挡不住香气溢出。
经过一个墙根下,却见不知哪里来的乞丐蜷缩着,破烂的衣衫仅能蔽体,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行人,眼中满是渴望。
行人加快了脚步,走过之后却又放慢了速度,最后从纸袋中取出一个包子来,走回去扔在了乞丐怀里,一句话也没说便又走远了。
乞丐呜咽了几句“谢谢”,捧着包子狼吞虎咽地咽下喉咙,直噎得不住锤自己胸口,生怕有人来抢一样。
一个包子吞完,他终于放了心,走到墙角用竹筐木板临时搭了个窝将自己盖了起来,继而靠在角落阖上双眼。
围墙的另一头传来咿呀曲声,是南京有名的昆曲戏班兴化班,此刻唱的也是他们最拿手的《鸣凤记》,乞丐这几日连日听着,都能跟着哼上几句。
能请得起兴化班的自然不会是等闲人,这宅院正是周延儒的府邸,不过往日宴请贵客,府中总是灯火通明,今日却是幽暗,一切似有似无,好像蒙着一层面纱,朦胧地很。
兴化班只以为是周延儒的喜好,想着朝堂退下来的阁老果真也是善变,昨日喜欢什么,今日喜欢的又不一样了,也不知明日会不会又有什么花样。
周延儒做这番布置自然不是因为喜好,而是今日的宾客不能被人瞧见。
此人正是淮安漕运参议杨维,他本该在淮安带着才是,却在这大晚上的出现在了周延儒府中,若被有心人瞧见,指不定又是一场风波。
二人隐在亭子中,这亭子正对戏台,中间隔着一个池子,夜风将曲声从那头吹来,能听个七七八八,也不怕戏子瞧见了杨维桓的面容。
“周阁老离京多时,江南风物看来都已是习惯。”杨维桓赏着对面戏曲,一边笑着说道。
“再习惯,也不及京师好啊!”周延儒摆弄手中折扇,叹道:“这两年发生了太多事,连吴昌时都死了,朝中可真没了人。”
“这次京债案,徽州那儿定会空出几个位子来,阁老可有人选?若有,也早运作起来,免得被人捷足先登!”杨维桓道。
周延儒将扇子放在一边,眯着眼睛哼道:“是说吴甡那厮?他也不在京师,京师却还有不少人是他故旧,他这几步棋当真摆得好!”
杨维桓张了张口,想说那些人也不一定就是吴甡棋子,他那人最是刚直,此前因病未上任山西巡抚,直到现在还在家中,可朝中却不断有人提起他的名字。
长此以往,陛下也该想起这个人来,吴甡若能起复,还有自己什么事?
所以如今要紧的,是让朝中有自己的人,让陛下想起自己才干,这才有起复的机会。
“唐良懿要保一保,我会去信张捷,让他看着办,”周延儒想了片刻,叹道:“可惜介子才是贡生,可他却有真才实学,不能走吏部,得安排人当面举荐给陛下!”
黄毓祺,字介子,当年和周延儒同过窗,不过没有中进士,眼下也在江阴住着。
杨维桓听到这个名字,笑着道:“他不是同你意见相左?你倒还想举荐他?”
黄毓祺同周延儒虽是同窗,但关系也并非要好,二人更是在一次谈论朝政时发生争执,黄毓祺一怒之下摔了东西夺门而走,之后便再也没来过。
“无妨,同窗之谊,他总要看一看的,何况,如今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吗?”
“还有马世英,”杨维桓重新看向台上,“他在南京可为你做了不少事,你漏了他,不怕他反咬你一口?”
周延儒点头,“对,他是一条听话的狗,要留着!”
杨维桓听到这话,心中有些别扭,“听话的狗”?所以在周延儒眼中,能利用的人都不过是他的狗?
那自己呢?
周延儒并未注意杨维桓的神情,一曲《鸣凤记》听完,严嵩的故事也到了头,周延儒不知为何,突然觉得有些晦气,招来府中仆从,让兴化班唱个喜气些的来听,兴化班班主了然,乐曲声响,周延儒听出是《牡丹亭》。
热气腾腾的螃蟹也在这个时候端了上来,配合着温过的邵兴黄酒,杨维桓暂且将这份不适埋了下去,笑着拿起蟹八件开始品蟹。
兴化班后面又唱了几出,子时过,杨维桓穿上斗篷遮了面容,出府便上了漕船,明日一早他定会准时出现在官衙中,就仿佛他从未离开过淮安一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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