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 中蛊
“我需要诊脉。” 慕容浅直视着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，语气笃定。
一直陪在萧炎身边的是暗卫首领夜无殇，闻言下意识的要阻拦。
萧炎的身体状况和脉象绝不能轻易让外人知道，是以明明可以到太医院诊治，萧炎却选择来济安堂抓药。
但是不等他说话，萧炎已向慕容浅伸出苍白的手腕。
他信她。
指尖触及脉搏的瞬间，慕容浅瞳孔微缩 —— 脉象虚浮却暗藏诡谲，如同被蛛网缠住的游丝，看似羸弱，却在某个节点骤然收紧。
“双腿残疾非先天之症，头痛难眠也不是病入膏肓。” 慕容浅收回手，目光落在萧炎紧绷的膝盖处，“王爷如今这样，不是生病，而是中了蛊。”
药铺里一片寂静， 唯有墙上的老挂钟滴答作响，萧炎面具下的呼吸声突然变得粗重。
五年前他突然得了怪病，每日头痛欲裂，双腿也无法站立行走，行动只能依靠轮椅。
众人都以为他是生了怪病或是中了毒，但是怎么查都查不出原因。
没想到竟然是中蛊！
萧炎摩挲着轮椅扶手边缘，目光变幻。
药铺后堂的药香混着炭火气息，萧炎坐在轮椅上，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扶手，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扶手上的纹路。
他抬眼看向对面施施然落座的慕容浅，苍白的脸色掩不住眼底的锐利：“姑娘方才说本王身中蛊毒，可有证据？”
慕容浅将药方搁在桌上，腕间银铃碰撞发出清响。
她扫过萧炎手背上若隐若现的青黑纹路，唇角勾起：“王爷脉象虚浮却心火过旺，白日畏寒夜里发热，寻常大夫只当是体弱，可这脉象里藏着的‘断脉’之象，分明是蛊毒侵蚀经络所致。”
萧炎的瞳孔微缩，随即恢复如常：“即便如你所说，那这蛊从何而来？是否能解？” 他刻意加重了 “解” 字，目光如鹰隼般盯着少女的反应。
“自古下蛊一术都是旁门左道，而且隐晦神秘，单凭脉象只能断症，不过若想操纵蛊虫必得从中蛊人身边之物入手，若想揪出根源，须得去王爷日常起居之处查看。”
萧炎沉思片刻，向慕容浅一拱手：“如此，那便有劳姑娘到王府走一趟，若能找出本王中蛊原因并解蛊，本王自当重谢！”
慕容浅垂眸，片刻开口：“修道之人本就该降妖除魔，下蛊这种邪术自是正道所不容。”
“不过……”她话音一转，“若是能为王爷分忧，还请王爷答应我一件事。”
“什么事？”
慕容浅摇摇头，“现在不能说，等到要用的时候自然会告诉王爷。”
萧炎失笑：“慕容姑娘就笃定我一定能办到吗？”
慕容浅望着他眉宇间黑气里暗藏的帝王紫气，心想你若办不到只怕没人能办到了。
她狡黠一笑，“我敢开口自然是相信王爷的，王爷只要答应就行了。”
少女眼底眸光流转，原本冷若冰霜的面容因这抹笑意如春冰乍破，竟让满室的暮色都柔和了几分。
喉结不自觉滚动，萧炎竟移不开视线，
再看慕容浅早已后退半步，恢复了清冷疏离的模样，仿佛方才那抹狡黠笑意，只是他的错觉。
出门的时候，慕容浅看到跪在前厅的掌柜和被侍卫绑起来的小伙计。
赵掌柜哭的跟个泪人似的，看到慕容浅出来，膝行到她跟前：“小姐，不是我不想好好经营铺子，实在是……”
他指着小伙计：“他是秦氏夫人派来的，仗着是秦夫人的亲戚，在铺子里作威作福，小的虽为掌柜，可实在是身不由己啊！每次他以次充好，小的都提心吊胆，可…… 可不敢阻拦啊！”
又磕头如捣蒜：“求姑娘再给我一次机会，我一定会好好干的！”
涕泪横流，脸上沾满了地上的药渣。
慕容浅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药铺，看着颤抖不已的掌柜，沉声道：“今日之事，念在你并非主谋，且如实相告，便留你继续掌柜之位。但你须立下字据，若再有以次充好之事，定不轻饶！”
她转身看向被侍卫押着的小伙计，眼神冰冷如霜，“至于你，即刻离开，今后不许再踏入药铺半步！”
小伙计脸色惨白，还想辩解，却被侍卫狠狠推搡着拖了出去。
处理完药铺的事，慕容浅带着小桃跨出门槛，正见一辆玄色马车停在门口青石板道上，车厢底部加装了木质斜板，显然专为轮椅通行设计。
萧炎坐在轮椅上抬手示意，"慕容姑娘请。"
他身后两名侍卫已利落地将轮椅抬上斜板，车轮碾过木质纹路的声响轻缓有序。
车厢内铺着厚软的驼绒毯，两侧矮几上点着沉水香。
萧炎将轮椅停在靠窗位置，膝头摊开一本线装书，素白的纸页在暮色里泛着微光。
小桃蜷缩在车后座，大气都不敢出一口。
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和摄政王共乘一车！
比起小桃的战战兢兢，慕容浅就淡然的多。
她刚在对面落座，青瓷茶盏便被推了过来，琥珀色的茶汤里浮着青翠叶片。
"这是今年的明前茶。"
慕容浅接过垂眸品茶，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面的男人。
传闻里那位权倾朝野、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，此刻正半倚在轮椅上，轻轻翻看泛黄的书页。
日光透过窗纱流淌在他苍白的侧脸上，虽然玄铁面具遮去大半面容，但露出的下颌轮廓依然清峻如远山，全然不见坊间传闻中 "面容丑陋如恶鬼" 的狰狞。
有人说他将政敌剥皮抽筋悬于城门，有人说他一怒之下屠尽叛乱者满门，更有人绘声绘色描述他青面獠牙、目露凶光的可怖模样。
可眼前这人周身萦绕着书卷气息，举手投足间尽是从容淡定的气度，哪里有半分 "残忍嗜杀" 的影子？
当萧炎抬眸与她对视时，慕容浅心头忽地一颤。
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，平静得像是深潭，不见一丝暴戾之气，反倒藏着几分探究的意味。
她忽然意识到，那些沸沸扬扬的传闻，或许就像这茶汤表面的浮沫，看似浓烈，实则一吹即散。
真实的萧炎，远比传说中复杂得多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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