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章 珍珠
妆台下的暗格 “咔嗒” 打开时，檀木香气混着夜露的清润扑面而来。
慕容笙眼前一亮 —— 金丝楠木匣里，一套珍珠头面静静躺在月白缎面上。
十二颗浑圆的东珠串成流苏，垂在累丝银鎏金的缠枝莲发簪上，每片花瓣都是镂空的累丝工艺，花蕊处嵌着米粒大的夜明珠，走动时会透出柔和的莹光，簪尾还坠着五串珍珠链，颗颗圆润如晨露。
“好母亲，原来藏着这样的妙品！”
慕容笙一把推开秦氏递来的红宝石簪子，指尖抚过珍珠流苏，东珠特有的温润光泽映得她面色柔亮，“这才是贵女该戴的东西，哪像那些俗艳的宝石，倒显得人小家子气。”
秦氏的眼神闪烁，护甲在木匣边缘掐出月牙痕：“这、这珍珠头面太素净，配不上明日的海棠宴……”
“素净？” 慕容笙对着菱花镜插上主簪，珍珠流苏垂在鬓边如落雪，
“慕容浅戴的白玉冠不也素净？偏我就要用这珍珠压过她的玉冠！”
“再说了，我听说这次海棠宴，太子将代表天家前来，若是被太子看上……”
慕容笙望着镜子里的自己，红着脸痴痴的笑。
秦氏却打断她的美梦，一把把簪子从她头上拽下来，放进匣子里关上盖子，“不行，无论无何都不能戴这个！”
她缓和了下语气，“我的儿，你要什么好东西母亲都舍得，实在不行母亲下午再让管家去外头寻购更贵重的首饰给你。”
慕容笙看着秦氏坚决的神情，眼珠一转，点点头，不再多话。
第二日，绣房的张绣娘奉命来给慕容浅量体，以便将浮光锦裁制成衣衫。
她进芷兰院的时候，慕容浅正坐在窗前看书。
暮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，在慕容浅鬓边镀了层柔金。
她端坐在绣房圆凳上，月白色中衣衬得脖颈如天鹅般修长，发间随意别着支羊脂玉簪，正是当年江语嫣的陪嫁之物。
张绣娘捏着竹尺的手突然一抖，尺尾在案头磕出轻响。
眼前这抹身影，竟与记忆中那位总在绣房含笑说话的夫人重叠了。
“张娘子？” 慕容浅的声音像浸了春水，绣娘这才惊觉自己盯着对方出了神。
“大姑娘和夫人长得真像……”
这位夫人自然是侯爷的原配夫人，慕容浅的母亲，镇国公府的幺女，侯府的当家主母江语嫣。
张绣娘喉间发紧，想起以前她因为做的衣裳不和秦氏的心意，罚她三个月月俸，还让她在寒冬腊月浆洗衣物，正好碰到江语嫣。
江语嫣不仅免了她的处罚，还拿来药膏让她擦手上的冻疮。
那位美极的江夫人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肩头，笑着说 “绣娘的手要护好，将来还要给孩子们绣衣裳呢”。
望着眼前的慕容浅，张绣娘只觉得眼眶发热。
那么好的江夫人，却没享到多少福就早早去世，留下大少爷和大姑娘受了多少委屈。
看到绣娘偷偷抹泪，慕容浅忽然转头，眼尾的弧度让绣娘猛地咬住唇，这双含着水光的杏眼，分明是江语嫣的模样。
她手中的竹尺 “当啷” 落地，蹲下身时捡时又撞翻了绣凳。
“张娘子可是哪里不舒服？”慕容浅弯腰去扶她，那关切的眼神更是跟江语嫣如出一辙。
“大姑娘……” 张绣娘的泪水突然涌上来，她慌忙用袖口去擦，却露出腕间几道青紫色的伤痕。
不光手上，慕容浅细看，张绣娘的双眼也是十分红肿，像是昨晚哭了一夜似的。
“你的手……” 慕容浅握住张绣娘发颤的手腕。
张绣娘的嘴唇剧烈颤抖，却还是倔强地摇头：“奴婢不小心滑倒摔伤的……”
慕容浅平静的看着她，直到张绣娘不自觉的低下了头。
“虎娃是你儿子吧，昨天我在花园看见他追蝴蝶，他颈间的平安锁呢？”
这个问题看似突兀，却让绣娘身子猛地一僵。
平安锁是绣娘丈夫的遗物，她向来宝贝得紧，连睡觉都不让虎娃摘下。
“是……是吗？我没注意，许是落在家里没戴吧，大姑娘怎么会认识虎娃？”张绣娘眼神闪烁。
“府里的孩子我都记着，”慕容浅递给她一个盒子，里面是一盒芝麻糖，“上次虎娃在厨房看着这糖流口水，这盒糖你带回去给他吃吧。”
张绣娘颤抖着手接过，抬头望向慕容浅，张口想要说什么，又再度垂下头。
慕容浅坐回窗边，“虎娃慢慢也长大了，等他满七岁就去府学里读书吧，他父亲不在了，他读书有了出息，你以后也有个指望。”
张绣娘眼里的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，砸在地上。
她扑通一声跪倒，“大姑娘……明日海棠宴，您……您还是别穿浮光锦了。”
慕容浅的手指滑过桌上的布料，银白色光晕流转，美不胜收。
“为什么不能穿？”
“她们……她们……”张绣娘嗫喏着，看着秦氏院落方向的眼神充满恐惧。
“她们让你用刀挑断了浮光锦的经纬，是吗？”慕容浅的声音依旧温柔，却多了几分冷意，指尖划过浮光锦的暗纹。
“沿着缠枝莲的花纹下刀，这样衣裳受力时，会从花纹处裂开。”
张绣娘震惊地抬头：“大姑娘怎会知道……”
原来她早就发现了异常，却一直等着张绣娘自己开口。
慕容浅抖开衣料，阳光穿过浮光锦，投下一片阴影。
“花纹里的丝线被割断了七成，却留着三成银线撑着表面，是怕我提前发现。” 慕容浅忽然轻笑，指尖划过断纹边缘，“在众目睽睽之下衣裳碎裂，传出去我可出了名了。”
张绣娘梆梆磕头，“姑娘饶命，她们说若不照做，就打断我儿子的腿……” 泪水大颗大颗砸在青砖上，洇出深色斑点。
“我丈夫已经不在了，就只留下虎娃这一点血脉，我……我真的是没办法啊……”张绣娘哭的不可自制。
慕容浅垂眸， “你先起来吧。”
她扶起绣娘，从袖中取出个青瓷小盒。
盒盖一开，一只萤火虫大小的银蚕振翅飞出，落在慕容浅掌心。
“这是青山观的天丝蚕，吐的丝能接云纹、补月光。”
“海棠宴我仍会穿这件衣裳，张娘子只作不知道便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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