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6章 看不到花开了
离开河面楼船，回靖安侯府的路上，阮江月靠着马车车壁闭着眼，一路静默。
卢长胜坐在另外一边上，这一路却不知瞥了阮江月多少次。
他真是万万没想到，阮江月竟和那个焚月城少城主，先前还有那么一段！
怪不得那时候明明打听到南陈青阳关内断粮草军需了，他们立即发起进攻，可没过几日，粮草军需就被补齐。
敢情是焚月城一直在暗中帮忙！
南陈这破烂朝廷。
要不是有阮万钧和阮江月带人在青阳关拼死守卫，焚月城给钱给物支持着，关口早破了吧！
不过这般一看，他们这位还没认祖归宗的少主人，那经历也真是起起落落，颇具传奇色彩了。
马车停下。
石青的声音响起来：“小姐，到了。”
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，银红与石青唤阮江月都是小姐，再不叫将军了。
阮江月睁开眼，轻提衣袍弯身下车。
卢长胜赶紧跟着下去。
“你回去休息吧。”
阮江月上了台阶停住步子，半侧身朝他说：“我要办的三件事，现在都办成了，等分封圣旨一下，我就跟你们走。”
卢长胜大喜：“你说真的吗？”
阮江月颔首，迈步进府。
卢长胜追了两步：“那我和四哥可就准备了，应该就是这两三日的事情，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带走的可以吩咐。
我和四哥派人来帮你整理什么的……”
阮江月淡漠地“嗯”了一声，进了角门。
啪！
角门在卢长胜面前拍上。
卢长胜这会可没空念叨她拍门，满心都是喜悦。
终于能回家了！
……
阮江月行走在靖安侯府上。
阮万钧和温氏离开时，带走了多数忠诚又正听用的家仆，以及阮万钧的亲兵。
如今这府宅里，原就是只剩看管府宅的仆人，以及阮江月自己的一对亲兵。
既没几个人，府上晚间连灯笼都亮的少了。
阮江月一路走来，都是踏在暗沉间。
银红提着灯笼想在前引路，被阮江月挥手安排道了后头去。
她走的很慢，一步一步，心房内如同此时靖安侯府一样空荡荡，心情也如这夜色一般沉沉、冰凉。
回到抱月居，她遣退银红，关上门。
自己到里间去坐在了桌边，怔怔地看着这半生不熟的屋子发起呆来，脑海中思绪胡乱飘飞。
这府上是没什么安顿了。
先前阮万钧就安顿过，无外乎看家护院。
她自己的那些生意，上次离京的时候安排给了青鸿和青梨，现在也不必再专门行走交代。
四州之地分封给霍听潮。
霍听潮能力卓绝，自有手段，该知道如何应对所有可能发生的局面。
有焚月城襄助，他想在那还算富庶的四州做点什么，也会更容易，更快见成效。
这京中、这朝中，再没有她需要安顿的事情。
她可以利利索索的走了。
可是、可是……
这是她出生的地方，她在这里生活数年，此处承载她那么多的喜怒哀乐。
更不必说，这南陈之地还有她挂念的霍听潮。
这就走了……如何舍得？
卢长胜说她可以整理想带走的东西。
她想带走什么？
这满室的死物，她带与不带有什么两样？
若真说想带走的，她也只想带走那个人，可她这样的念想何其可笑。
她怎么带得走他呢？
阮江月苦笑出声，“孤家寡人。”
一路认识那么多的人，一路都在离开她。
到现在，她彻底认清。
往后的路，她自己一个人走吧。
隔日一早，阮江月叫来银红和石青：“你们回霍府去吧，不必跟在我身边了。”
银红微惊：“为何……”
“去吧，我身边日后会有别的人，你们跟着我不妥当，不必多说了。”阮江月为银红和石青送上离别礼物。
给银红的是她最近常盘在手上把玩的鞭。
给石青的，则是一把上品横刀。
“主仆一场，送你们一点小东西做个念想，走吧。”
石青和银红欲言又止。
但看阮江月语气虽淡漠却是十分果断，已然是心意已决。
他们二人心中哀叹，收下礼物，后撤数步朝阮江月行了个拜礼，算全了这份主仆情谊，离开了靖安侯府。
阮江月叫来府上如今管事，吩咐他去馆舍请魏行渊。
魏行渊是两刻钟后到的。
管事将魏行渊带到了阮江月那院外，进去通传了一声。
阮江月并未做吩咐。
管事也懂事，欠身退出来与魏行渊道：“请贵客稍候。”
魏行渊颔首。
那管事退走了。
抱月居的两扇门都开着，魏行渊抬眼就能看到，阮江月站在窗前，手上有动作，不知在摆弄什么东西。
他不像卢长胜那么心思活泛，站在那儿会猜来猜去。
阮江月既已说了要离去，那现在就只剩时间问题了。
至于现在找他来说什么……左不过那些事。
南陈内政，他们已经把手伸的够深，不管她现在再提任何条件，他都不觉得意外，也都能办得到。
半刻钟后，阮江月从房中出来，“什么时候出发？”
魏行渊一怔：“是说，离开南陈吗？”
“还能是什么？”
阮江月容色平静，甚至语气还有点情况，好似对未来的一切好奇又期待：“难不成你在这儿待了几日，不想走了？”
“……”
魏行渊说：“说笑了，你如果准备好了要离开，随时可以走。”
事实上，他们的人前几天就已经准备好了。
魏行渊又说：“分封的圣旨应该明日会下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阮江月淡漠：“现在就走。”
“现在？你不必收拾一二吗？”
“要收拾什么？”
阮江月挑眉问他：“穿戴？难道我跟着你们走，会不给我衣服穿？还是要我准备银钱盘缠？”
“那自是不会。”
她可是靠山王的女儿，金银财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，他们自会安排好一切。
阮江月笑：“那要准备什么？”
魏行渊点头：“既然你已决定，那现在就出发吧。”
“好。”
阮江月话落跨步往外。
她单手负后，交领束腰的橙红武服被晨光照的分外温暖热烈，她离去的步伐却又那般果断利落。
除去这一身衣裳，她没有带任何东西。
甚至连自己的马也不骑。
出府之后，魏行渊将自己的坐骑让给她，他自己则骑上了随从的战马。
守家的管事跟随而出。
阮江月与他温声道：“好好看家护院吧。”
管事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寻常，迟疑地问：“二小姐何时回来？”
“何时回来？”
阮江月握着马缰，眼眸扫过那门缝之内，熟悉又好似不太熟悉的一切，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凉薄。
“那花还没开……我看不到了。”
她提缰转身，直奔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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