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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三二八章 重逢(二合一)


  桓玄端起茶来喝了两口,沉吟片刻,继续问道:“然则,我有一个疑问。既然你早就对司马道子不满,为何直到现在才来同我联络?我大军抵达京城之时,你便该同我联络才是。”

  卞范之咳嗽一声道:“郡公,其实仲业早就同我有联系。只是因为时机不合,不能来见郡公。”

  桓玄哦了一声道:“何为时机不合?”

  卞范之缓缓道:“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哪个更令人感激?”

  桓玄皱眉道:“自然是雪中送炭。”

  卞范之呵呵笑道:“那便是了。仲业便是在等雪中送炭的机会。”

  桓玄道:“我不明白你此言何意?”

  卞范之咂嘴道:“如何向郡公解释呢?这倒是有些难以开口。”

  王绪沉声道:“还是我自己向郡公解释吧,也没什么不好启齿的。郡公,我之所以现在才来见郡公,既是为郡公所想,也是为我自己考虑。”

  桓玄道:“何解?”

  王绪缓缓道:“郡公率大军东来,踌躇满志,破姑塾兵临城下,兵力士气都大盛。若郡公兵临城下,我便前来求见,郡公心中如何想我?”

  桓玄捏着下巴不说话。

  王绪道:“我斗胆揣摩郡公心中所想,那必是认为,我王绪吃里扒外,见局势不妙便背叛司马道子,趋炎附高人品不堪之极吧。再加上我同司马道子合作多年,也留下不少污名恶评。郡公对我王绪必然是厌恶之极,不但不肯接纳我,反而会羞辱我也未可知。而且在郡公心中必定认为,你根本无需我的相助也可以攻破京城。我来见郡公,便是自取其辱。”

  桓玄讪笑道:“你多虑了。”

  王绪微笑道:“也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郡公如海之胸怀吧。但我确实有此顾虑。所以……”

  “所以你等我攻城不力之时再来助我,以显示你雪中送炭,及时重要是么?”桓玄揶揄道。

  王绪微笑道:“我王绪并非圣贤,我承认我有私心,且私心很重。我有意助力郡公,揭露司马道子的罪行,拨乱反正。但我却不能不顾我自己的安危和性命,也不能让郡公认为我是穷途末路之举。我做事也并非不求回报,我希望得到回报。我太原王氏大族也需要地位和尊荣。就算是今日前来,决意要助郡公,我也不是无条件的这么做。若郡公不肯给我以厚报,恐怕我也不能相助。”

  桓玄点头道:“仲业先生快人快语,直抒胸臆,倒也是磊落之举。人不为己天诛地灭,倘若你无端助我,我反倒要怀疑了。我明白了,你选择我攻城受阻之时前来,一则要我明白,没有你的助力,我很难达到目的。二则为你自己增加筹码,换得更好的待遇和承诺,是也不是?”

  王绪拱手道:“正是如此,还望郡公不要以为这是我心意不诚。当此之时,我不得不这么做。我不得不为自己和家族着想。”

  桓玄点头笑道:“好吧,那么你打算如何助我破城?又希望得到怎样的回报呢?”

  王绪沉吟道:“办法有很多,我为郡公献上上中下三策。上策是,郡公围而不攻,城中眼下局势混乱,我可散布弑君真相,鼓动城中百姓。再联合其他大族,伺机行事,出其不意擒获司马道子,可不必付出太大的代价破城。”

  桓玄喜道:“若能如此,自然是最好。”

  王绪沉声道:“虽为上策,但难度较大。于我而言,也颇为危险。一旦行事为司马道子所知,我恐死无葬身之地。另外,我需联合他人行事,郡公必须保证进城之后不会清算各大族官员,且保证他们的利益。于我个人而言,风险极大,郡公何以待我?”

  桓玄想了想道:“中策是什么?我主要是为你的安全着想。此事确实太过危险,若你因此有个好歹,我岂非对不住你王大人。”

  王绪微笑道:“多谢郡公关爱。”

  王绪其实心里明白,桓玄是不肯进京之后和以前一样,任用其他大族之人,让他们太太平平的安稳过渡。京城大族和官员,在之前数年对桓玄而言皆为敌对,桓玄入京,必要清洗。从攫取权力的角度而言,他也必须这么做。否则他辛辛苦苦攻下京城,其他大族分享胜利果实,行事多受掣肘,他岂不是白忙活了。

  “中策便是,我想办法为大军消除攻城障碍。比如说那司马遵,此番守城作战表现出色,倒是司马道子意外之喜。我若除了他,郡公大军再攻城,成功的可能性大大增加。至于下策嘛,那便是我联合一些人手,在郡公进攻之时作为内应,分散守军注意力,烧毁粮草物资,扰乱城中秩序,扰乱军心。或可助郡公破城。但我手中兵马不多,恐怕未必成功。”王绪沉声道。

  桓玄皱眉思索。

  卞范之在旁道:“我认为中下之策双管齐下,可有奇效。杀了司马遵,令其群龙无首。再攻城之时扰乱城中秩序,起火内乱,里应外合,定可成功。”

  王绪道:“必须提醒你们一点,即便攻破城池,也未必能成功。秦淮河青溪内侧已筑多处工事。内城街巷,皆已筑城墙工事封锁。兵马一旦退入内城防守,若不付出巨大代价也还是很难攻入。”

  桓玄沉声道:“依你之见,当如何?”

  王绪道:“我的建议是,攻城分两步。先破外城,之后屯兵围困内城,待我行事。擒获司马道子,大事便成了。”

  桓玄呵呵笑道:“此非三策并行么?你还是希望我饶了那些大族是么?”

  王绪道:“我也是为了郡公所想,不希望郡公为他人做嫁衣裳。兵马死伤太多,有损实力,为他人所乘。百姓死伤严重,房舍财物损毁太多,则伤民心,令郡公难以收拾局面。此乃我肺腑之言,绝无他意。若郡公觉得不可行,那便作罢。按范之所言也可。”

  桓玄微微点头,忽然问道:“你还没回答我的话。倘若成功,你想得到怎样的回报呢?”

  王绪微笑道:“我所求不多,我太原王氏子弟,今后望郡公提携。至于我,若郡公觉得我可用,我当为郡公分忧,效犬马之劳。领军打仗我不成,政务之上,我或可尽绵薄之力。况且,我可为郡公收拢人心,拉拢大族。郡公……将来欲成大业,需要我这样的人助你。”

  桓玄双目精光闪烁,哈哈大笑道:“好。我答应你。若你此番助我成功,我任你为尚书仆射,主持政务。你太原王氏上下,也将重用,必将为天下第一豪族。你和范之为我左膀右臂,助我成事。”

  王绪起身躬身道:“愿为郡公效犬马之劳。”

  桓玄大笑举起茶盅道:“那便以茶代酒,一言为定。待事成之时,再饮好酒,共谋一醉。”

  王绪端起茶盅喝了一口,躬身道:“多谢郡公。如此便商定了。时候不早了,我该回城了。此番我以侦查敌情为名出城,迟恐他人生疑。”

  桓玄道:“然则你回去之后,何事行事?司马遵何时死?”

  王绪沉声道:“三日之内,教他魂归西天。”

  桓玄大喜道:“好。我等着你的好消息。三日之后,我将大举攻城。就看你的了。”

  王绪躬身应诺,告辞离开。桓玄和卞范之起身相送,一直送到大营之外。

  目送王绪一行数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,桓玄沉声问道:“范之,你和他何时相识?又是怎么接洽上的?”

  卞范之躬身道:“王绪乃太原王氏旁支子弟,当年于零陵郡任长史之职,穷困潦倒。我当年为始安太守,宴饮之时相识。后来他为琅琊内史,和我也有通信,虽称不上是好友,但也算是故交。其实我早知他在司马道子身边,但这等事又何必言说。前番我大军兵临城下,我曾以私人身份写信给他,规劝于他。数日前,他忽然主动派人来找我,我方知他有投诚之心。我想这是个破城的好机会,故而引荐于郡公。”

  桓玄点头道:“原来如此,你觉得他可靠么?会不会是诓骗于我?

  卞范之微笑道:“郡公,用人不疑,疑人不用。你既怀疑他,又何必和他商谈?一刀杀了他便是。其实,王绪此人可靠与否倒是不重要,他无非是明白,司马道子已然穷途末路了,想找个后路罢了。司马道子倒行逆施,身边之人定有二心,王绪这样的人怎会陪他一起死。不谈忠心,只论利益生死,他也不会骗我们。况且我也跟他明言了,若无诚意,想讹诈欺骗郡公的话,城破之后,诛灭他太原王氏全族。料想他不至于这么蠢。”

  桓玄微笑道:“你这么说,我便放心了。但王绪这种人是不能重用的。大难临头各自飞,这种人我甚为不喜。还有哪些城中大族,我会全部找他们算账。我来京城不是看他们的脸色,受他们的掣肘的。有一个算一个,休想逃脱。”

  卞范之微笑道:“那是后话,且先破城再说。”

  ……

  三月十九,李徽从淮阴抵达了琅琊郡治所临沂。

  数日之前,李徽接到了琅琊郡送来的消息,告知阿珠母子逃出了燕国抵达了临沂。李徽得知这个消息极为惊喜。

  这段时间,李徽正在为如何能够平安的将阿珠母子揪出来而犯愁。想着慕容垂即将领军出征之后,是否可以让周澈调动兵马,从北徐州发难,逼迫他们放了阿珠。

  但李徽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。原因很简单,自己的极端行动很可能反而会害了阿珠母子的性命。慕容氏那帮人能够做出扣押阿珠母子的事情,那他们什么都能干的出来。为了燕国,他们不会在乎阿珠母子的性命。

  这就像是绑架一样,迫匪徒愈甚,则可能适得其反。干系到阿珠母子的性命,李徽反而不敢做出过激的举动。

  现在得知阿珠母子逃出生天,自然是欣喜若狂。张彤云等人也很高兴,催促李徽去接阿珠母子。毕竟经历了半年的时间,阿珠定然受尽了煎熬。此番脱困,乃天大的造化。李徽亲自去接她们母子回家,也好对阿珠母子加以抚慰,表示重视。

  于是李徽得到消息之后,次日一早便带着百余名亲卫出发前往临沂。动身之时,派亲卫快马前往临沂,让阿珠母子在临沂停留休养,等待自己前往迎接。

  阿珠等人其实也没打算继续赶路,这一路来颇为艰险,且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和刺激。李泰在被琅琊太守顾惔接到临沂之后便开始发烧生病。小小孩童如何经受得住一路的折腾,虽然坚强的很,却也大受刺激。好在他身体底子很好,郎中瞧了之后认为并无大碍,只需休养几日便好。

  阿珠自己也受了极大的刺激。特别是这一路死了那么多亲卫,都为了她母子而死,阿珠本就本性纯良,心中更是愧疚伤心自责之极。抵达临沂之后,心力交瘁,需要缓解。

  于是抵达临沂之后,阿珠母子便住在了顾惔家中,顾惔的夫人顾青宁的母亲陪着她母子,以便安抚他们的情绪,将养身体。

  三天后,李徽一行抵达了琅琊郡。当阿珠看到李徽的那一刻,她冲上前来一把抱着李徽便放声痛哭。所有的情绪都在见到李徽的那一刻宣泄了出来,泪水将李徽胸前尽数打湿。

  李徽知道她心中感受,此刻所能做的便只能是温言安慰她。阿珠说了许多自责愧疚之言,李徽自然告诉她,这一切错不在她,而是慕容楷的过错。

  见到李泰时,李徽拍着他的肩膀,大赞他的勇敢。李泰本已经病情见好,见到李徽之后,得到李徽的肯定之后,自然更是兴奋之极。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,变得精神奕奕了。

  随后,李徽去见了赵长河等几名亲卫。赵长河等人还在养伤,他们个个身上都有伤势,还未痊愈。赵长河向李徽禀报了一路上的逃出的经过,李徽听的是惊心动魄,唏嘘不已。

  赵长河谈及宋义进以及其他兄弟之死,不免泪洒衣衫,嚎啕大哭。铁骨铮铮的汉子,朝夕相处的兄弟战死之事也难以抑制心中悲切,哭的是涕泪横流。李徽也是眼眶湿润。阿珠去燕国时,自己派了百余亲卫随行,此刻只剩下了赵长河和五名亲卫了。其余所有亲卫,都死在了这次突围之中。那些不但是生龙活虎的东府军将士,更是李徽朝夕相处的亲卫营的兄弟,这怎不令李徽心痛不已。

  “大将军,我等此番护送夫人和二公子去燕国,未能完成使命,害的夫人和公子被人扣留,我等也被囚禁数月,无所作为。我等甚为愧疚,请大将军责罚。否则我等心中难安。”赵长河末了向李徽请罪道。

  李徽摆手道:“不不不,你们很好的完成了任务,展现了我东府军的风采。我对你们只有崇高的敬意。我宁愿夫人和李泰不回来,也不想看到宋都尉和其他兄弟都阵亡。大好男儿,死的太可惜了。我们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一起做,却为了我妻儿送命。该内疚的是我。你们好好养伤,早日归队。亲卫营众将士都等着你们呢。阵亡兄弟的后事,我自会好好的安顿。”

  对于逃出燕国路上发生的事情,李徽其实颇为讶异,那便是萼绿华突然去了燕国,且策划了这次救阿珠的行动的事情。

  之前阿珠太过激动和动情,并没有告知自己此事。但在赵长河等人的叙述之中,李徽却得知了此事,不免觉得疑惑。

  晚间,李徽向阿珠询问了此事,得到了令李徽诧异的答案。

  “萼姑娘说,是夫君拜托她前往燕国搭救我和泰儿的,夫君怎地还像是不知道一般?”

  李徽沉默思虑,想起在枞阳和萼绿华分别的那天,自己确实跟她说过阿珠的事情。但是自己却并没有拜托她前来燕国。如此危险之事,自己怎会让他人来冒险。

  “我并没有拜托她来燕国救你,看来是萼姑娘自己要来救你。她定见我心忧此事,想要帮忙。”李徽沉声道。

  阿珠有些讶异,想了想,点头道:“那就说得通了。那天晚上她进我住处的时候,我明明听到她说是受你所托。后来我再问,她便答非所问了。可能只是当时为了取得我的信任。她来的时候,我还以为是坏人呢。”

  李徽点头道:“也许如此吧。日后见到她,得好好的谢谢她。”

  阿珠皱眉道:“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她。那天她为了让我们逃走,拦在官道上,面对的是上干敌人。她虽然武技高强,但我一直很担心她。路上我请赵长河派人回去探查她的消息,也没有任何消息。夫君,我心里很不安,倘若萼姑娘遇害了,那我可真是一辈子也不得心安了。”

  李徽听她这么一说,心中本来没有太担心,忽然间也感觉不安起来。萼绿华武技高强这不假,自己见识过她的本事。但是要面对那么多的敌人,她能够逃脱么?

  倘若她没能逃脱,岂不是为了救阿珠而死?别说阿珠心中难安,自己恐也难以释怀。在枞阳相处一段时间后,对萼绿华已经像是好友一般,也知道了她其实并非修炼数十年高来高去的世外高人,更不是神仙。她其实是岁数比自己还小一个姑娘而已。若受伤或者失陷于燕国兵马之手,或者是被杀的话,那该如何是好。

  但事到如今,李徽也只能寄希望于萼绿华能够逃脱,一切往好处想了。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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