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8章
阿箬不知道意欢是怎么说服她自己的,总而言之,她一脸正气如同谏臣,是真心这样认为的。
如同故事里忠君直谏的人一样,意欢也受到了君王的雷霆之怒。
弘历把手举过头顶,一拍椅背吼道:“意欢,你是疯了吧,朕看在叶赫那拉氏和太后份上才封你为妃,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胡言乱语!”
意欢抬起一双湿润的眼眸,含情脉脉望着弘历:“皇上,意欢没有胡言乱语,您若是觉得哪里不对,可以跟臣妾说,臣妾一定会尽力解释清楚的。”
弘历气得脸颊涨红,这就是要和自己对峙的意思?
很久之前,对于意欢的疯魔,弘历从语言到身体,硬的软的都尝试过了。
意欢不愧是才女,伶牙俐齿和一张深情无辜的俏脸,每次都能把歪理邪道讲得理直气壮,连令妃都说“最虔诚的传教士都不如舒妃厉害”。
弘历知道自己说不过意欢,便不跟她一般计较,继续骂道:“舒妃你再胡言乱语,信不信朕即刻下旨,将你贬为贵人,搬出这储秀宫主位!”
他声音越提越高,却透着一股色厉内荏,不停搓着拍肿了的手掌。
意欢却像没听见他的威胁一般,灼灼的眸子依旧死死黏着在弘历脸上,语气反而愈发轻柔:“皇上息怒。臣妾只是心疼皇上,为了国事操劳,为了江山社稷,竟要亲历这生子之苦。”
说着说着,她长叹一声:“臣妾也是心疼皇上,您事事都一个人担着,臣妾看着都觉得累。若真有皇上亲育的龙子,皇后娘娘母仪天下,定会视若己出,臣妾亦然,必当悉心教导,不负皇恩。皇上您该多信赖一点身边的人。”
弘历指着意欢的手都有些颤抖:“你给朕闭嘴!”
意欢双手抚心,泫然欲泣:“皇上……臣妾也是一番好意啊皇上。”
弘历再也受不了了,正当他准备喊人把意欢拖出去时,阿箬以众人都能听清的声音说道:“皇上,为了大清江山,臣妾有一言不得不说。”
众人齐齐看向阿箬,只见她神色平静,眸光清明,缓缓起身对着弘历福了一福。
听到跟大清江山有关,富察琅嬅不等弘历说话便道:“慎贵妃,快说。”
阿箬不疾不徐地说道:“皇上若执意要将谶言引向凌云彻这‘男子有孕’的异象,臣妾以为,恐怕这天下间便要出现第二个……无数个舒妃了。”
弘历闻言一怔,一想到无数个意欢一起望着自己,就像被扔进牛棚被无数头牛舔脸一样恐怖,恨不得马上狂奔回养心殿锁好门。
他把手缩回袖子里,问道:“慎贵妃啊,你这又是什么话,天下间怎会有无数个舒妃?”
阿箬说道:“皇上,您多年出巡体恤民情,于各地留下无数墨宝。这些御笔丹青,有些被地方官员收藏,有些落在寻常士农工商手上,他们无不视若珍宝,悉心保存。”
听到这里,弘历心中不由升起几分自得,下巴微微扬起:“没错。能得到朕的丹青墨宝,让朕在他们的藏品上盖上朕的印玺,确实是莫大的荣幸。”
阿箬微微一笑,缓缓道:“倘若‘男子有孕’之说一旦传开为人所信,那这些墨宝在有心人眼中,岂不就成了皇上您……流落在外诸多皇嗣的信物?”
“你说什么?”弘历霎时瞪大眼睛。
“刚才舒妃说‘皇上每到一个地方都亲笔题诗,这就是皇上在当地生下孩儿后留下的一些印记’,她是真的心疼皇上,想为皇上分忧,但其他人可不一定这么想,他们心里有目的的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帐内神色各异的嫔妃,继续道:“正如方才诸位姐妹所言,若真是皇上您‘亲生’,那便是嫡子。一个嫡子流落在外,他的作用会引起无数觊觎。若是有数十上百个这样的‘嫡子’,拿着皇上的御笔诗词,或前来认亲,或成为别人的棋子……皇上,您想过那样的场面吗?”
阿箬嘴角噙着一抹嘲讽:“到时候‘天下万民都是您的子民’,将是一句实话了。”
弘历听得心头一凛。
作为帝王,为了大清稳定不得不忌惮许多,无法自由自在。
但他是帝王,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——忌惮的势力顶多也就两位数罢了。
原以为可以利用凌云彻的“男子怀孕”化解谶言,却未曾想过可能会引爆更大的祸端。
凌云彻把弘历的表情看在眼里,一颗心沉到了谷底。
他很清楚皇上正在“谶言之危”和“嫡子遍地之危”这两种风险间做取舍,一旦自己被舍去,就真的再无回旋的余地了。
凌云彻下意识地看向阿箬,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弘历,优雅地品着香茗,鬓边的翡翠耳环就像点缀在毒花旁的叶子。
从他第一眼见到这个女人起,就一直在倒霉,凌云彻至今仍对她存有畏惧,难道她是自己的克星吗?
凌云彻的目光再转向嬿婉,却见她早已不再关注自己这边,正侧着脸,低声与身旁的春婵和进忠说着什么,神态轻松,仿佛帐内的风波与她无干。
反倒是如懿,她蹙着眉似乎想说些什么,可见到凌云彻的目光还在嬿婉身上打转,不由得轻哼一声,不悦地撅起嘴唇,将头扭向了一边。
帐篷内一时寂静无声,落针可闻。弘历的目光在凌云彻和意欢之间来回逡巡,脑内的天平左右摇摆。
最后,弘历终于下定决心。
谶言又如何,璟瑟毕竟是女子,她做得再多也不过是为了庆佑罢了。
反倒是满地自己生的嫡子更可怕,他们是一堆吃不饱的豺狼,一旦自己忌惮的事多于三位数,脑子岂不是要爆炸了?
良久,弘历缓缓开口道:“男子生子……此事,绝无可能,凌云彻杀害玉氏王爷,其罪当诛,为了逃避罪责胡言乱语,罪加一等。”
凌云彻如遭雷击,脸色瞬间煞白,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心神俱裂之际,凌云彻眼角的余光瞥见嬿婉终于将目光投向了他。
那双曾经也曾对他含情脉脉、柔情似水的眼眸里,此刻竟只剩下一种淡淡的、近乎施舍的怜悯。
但这种怜悯不具备独特性,就像令妃望向笃信西洋教不去找大夫导致病入膏肓的老人一样,他这个青梅竹马和庄子里的人并无区别。
明明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,如今际遇却天差地别,这不过是因为嬿婉命好,有一张好脸又是女子,上升的路比他好走得多罢了。
一股强烈的不甘涌上凌云彻的心头,他不能一个人走!
凌云彻猛地一咬牙,嘶声喊道:“皇上!奴才犯下死罪,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,奴才愿把所有秘密都告诉您,包括令妃娘娘与奴才的事!”
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物,高高举过头顶,赫然是一枚镶嵌着红石的戒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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