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二章 连一个养女都不如

言罢，她转身而去，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湖边。众人目送楚垂容离去的身影，有丫鬟悄悄议论了一句，“大小姐的气度，比那些个庶女可不知高到哪里去了。”

原本还怒火中烧的梁流徽听见这话，整个人仿佛被烈焰燃烧，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念头：绝不能让这女人得意到永远！

而此时，楚垂容走出廊桥的那一刻，突然听到背后那人几步疾行，极近的脚步声让她微微侧身，眼角瞥见梁时木追了上来，那双眼眸隐隐带着浓重的不快地停在她眼前——

“楚垂容！你总是这样不屑一顾的态度，看不起院使府的人是不是？你到底拿谁当兄长、拿谁当家人！”

楚垂容停下脚步，转身看向梁时木。她的眼神平静如水，却让梁时木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。

“大哥，”她轻声开口，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，“我从未看不起院使府的人。只是这些年来，我早已习惯了独自承受一切。在辛者库的四年，我学会了沉默，学会了忍耐，也学会了不再期待。”

梁时木被她的话噎住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。他想起方才在湖边，楚垂容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，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。可此刻，她的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脆弱。

“你…你这是在怪我？”梁时木的声音有些发颤。

楚垂容轻轻摇头，“不，我只是在陈述事实。大哥，你可知道，在辛者库的每一天，我都在想，为什么我的家人会这样对我？为什么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？”

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字字如刀，刺得梁时木心头一痛。他想起当初在辛者库外，自己是如何冷漠地转身离去，又是如何任由她被那些嬷嬷责打。

“我…我当时也是被蒙蔽了。”梁时木艰难地开口。

“被蒙蔽？”楚垂容轻笑一声，“大哥，你可知道，梁流徽陷害我的时候，我就在现场。我亲眼看着她把药粉撒进贵妃的茶里，又亲眼看着她把罪责推到我身上。可你们，却连问都不问一句，就认定是我做的。”

梁时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。他想起当初在贵妃宫中，梁流徽是如何声泪俱下地控诉楚垂容，而自己又是如何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梁流徽那边。

“我…我…”

“大哥不必解释。”楚垂容打断他的话，“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。只是，我希望大哥能明白，我并非不屑一顾，而是已经习惯了独自承受。这四年，我学会了不期待，也学会了不依赖。”

说完，她转身就要离开。梁时木却突然伸手拉住她的衣袖，“等等！”

楚垂容回头，看见梁时木眼中闪过一丝慌乱，“你…你要去哪里？”

“回我的院子。”她淡淡地说，“大哥放心，我不会离开院使府。毕竟，这里还有祖父在等我。”

梁时木的手慢慢松开，看着楚垂容离去的背影，心中五味杂陈。他突然意识到，自己这个做兄长的，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妹妹。

而此时，在不远处的假山后，梁流徽正死死地盯着这一幕，眼中闪烁着阴毒的光芒。她握紧了手中的帕子，咬牙切齿地低语：“楚垂容，你以为这样就能赢过我吗？等着瞧吧，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！”

楚垂容听到这话，眼底闪过一丝讥讽。她缓缓抬起头，直视着梁时木那张因怒气而扭曲的脸。

“兄长？家人？”她轻声重复着这两个词，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凉意，“梁大少爷，这些年来，你可曾把我当做过妹妹？”

梁时木被她这反问噎住，一时语塞。楚垂容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，继续说道：“在辛者库的四年，我每日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绸，你可曾来看过我一眼？那些个寒冬腊月，我被罚跪在冰冷的地上，你可曾想过我是你的亲妹妹？”

“你！”梁时木脸色铁青，抬手就要朝楚垂容打去。

楚垂容不躲不闪，只是冷冷地看着他：“打啊，这不正是你最擅长的吗？就像我刚回府那天，你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一巴掌。”

梁时木的手僵在半空，终究还是放了下来。他粗重地喘着气，眼中闪过一丝愧疚，但很快又被怒火取代：“那是因为你太不识大体！你知不知道，你这样和流徽针锋相对，会让府里人怎么看？”

“呵。”楚垂容轻笑一声，笑容里却不带半分温度，“原来在梁大少爷眼里，我这个亲妹妹连一个养女都不如。也是，毕竟我从小就是那个被遗弃在乡下的"扫把星"，哪里比得上梁小姐这朵娇花？”

“你、你胡说什么！”梁时木被戳中痛处，脸色更加难看。

“我没胡说，我说的都是事实。”楚垂容往前走了一步，逼视着梁时木，“你们把我接回来，不过是因为需要一个替罪羊。现在我活着回来了，你们又觉得我碍眼。梁时木，你扪心自问，你可曾真心把我当做过妹妹？”

梁时木被她逼得连连后退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。他张了张嘴，却说不出反驳的话。

“够了！”楚垂容突然提高了声音，“从今以后，你不必再假惺惺地装作兄长的样子。我楚垂容，也不稀罕你这个虚伪的兄长！”

说完，她转身大步离去，留下梁时木一个人站在原地，握紧的拳头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。远处的丫鬟们低着头快步走开，生怕被这对兄妹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波及。

楚垂容快步走在回院子的路上，原本平静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。她的眼角微微发红，但倔强地不让泪水流下。

就在这时，一个温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：“楚小姐。”

楚垂容骤然停住脚步，袖口银线绣着的梅枝在暮色中晃出一道冷光。她仰头时，温辰屿正立在廊檐下，披风被晚风掀起一角，露出腰间悬着的螭纹玉佩。

“楚小姐的伤可要紧？”温辰屿缓步上前，指尖捏着个青瓷药瓶，釉面泛着温润的光。楚垂容注意到他袖口沾着半片梨花，想是刚从庭院深处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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