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3章 吞人的旋涡
突然，
那具肿胀尸体的外套下传来一阵诡异的蠕动。
一只灰黑色的老鼠从衣领处钻出，湿漉漉的毛发紧贴在瘦骨嶙峋的身体上。
它猩红的眼睛警惕地环顾四周，随后猛地扑向尸体裸露在外的手指。
尖锐的门牙轻易撕开泡发的皮肉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“咯吱”声。
贺乔身后的齐朵，喉咙里迸发出一声干呕。
她弯下腰的瞬间，早上勉强咽下的那点食物残渣混合着胃酸喷涌而出，溅落在浑浊的洪水里，激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。
江艺早已经躲进哥哥的怀里，没有看到这一幕。
张黎明的木棍僵在半空，汗水顺着他紧绷的太阳穴滚落，在下巴处凝成一道浑浊的水痕。
这个平日里最坚强的汉子此刻别过脸去，喉结上下滚动，眼中闪过一丝不忍。
“我来吧。”贺乔的声音平静得可怕。
她接过木棍时，向前一步。
在M市基地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里，收尸是贺乔最熟悉的工作。
极热时期，基地外围的贫民区就像个巨大的停尸场——热死的老人蜷缩成胎儿般的姿势，饿死的孩童肋骨根根分明，病死的感染者浑身布满溃烂的脓疮...
那些肿胀发绿的躯体在烈日下爆裂，爬满蛆虫的眼窝里渗出黑水，空气中永远弥漫着腐肉与排泄物混合的恶臭。
别人嫌弃这份工作晦气，抱怨报酬太少，但贺乔从不挑剔。
对她来说，每一份物资都是活下去的希望，哪怕要用手去掏那些腐烂的内脏。
比起那些噩梦般的场景，眼前这具尸体简直干净得像个医学院的标本。
她熟练地用木棍抵住尸体肩膀，一个巧劲将其推向远处。
尸体在水中缓缓旋转，远离了木排，飘向远方。
面对持续上涨的超高温，大家都不好过。
每一次吸气，滚烫的空气都会灼伤气管；
每一次呼气，都能闻到混合着腥臭的浑浊气息。
下午一点，温度计最终停在了55度，没有再上升。
木排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，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稍作喘息。
贺乔暗自松了口气——
虽然比记忆中的最高温还要高出几度，但至少，这该死的温度终于停止了攀升。
人类，还有一线生机。
幸存者们终于有心思吃点食物，可也没敢吃太多，只是稍加补充体力。
每一口都咀嚼得格外仔细，掉下的食物残渣都会捡起来放进嘴里。
大地震和洪水把一切都毁了，食物更加珍贵。
就在这压抑的沉默中，江让突然抬起头。
少年被烈日灼伤的脸上布满蜕皮的痕迹，干裂的嘴唇却扬起一个明亮的笑容：“净水器做好了。”
他的声音嘶哑却充满朝气，像黑暗中的一簇火苗。
他颤抖的手将浑浊的洪水倒入装置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几秒后，清澈的水珠滴落铁罐的声响，宛如天籁。
“虽然是极热，但现在有了过滤器，大家喝水不成问题，最起码不会渴死。”人群中有人欢呼。
“我们有救了！”于叔老泪纵横，粗糙的手掌不住地擦拭着眼睛。
更多人则是沉默地红了眼眶，生怕一开口就会失控痛哭。
贺乔注视着江让发亮的眼睛，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：“再做两台。”
简单的三个字里，包含着太多说不出口的赞许。
江让用力点头，胸腔涌动着难以言说的满足感。
他终于不是累赘了，“剩下的材料，够两台，这样过滤速度会快很多。”
在这个团体中，就数他和妹妹年纪最小，他多希望自己可以多为大家做点什么，而不至于是拖累。
他和江艺对视一眼，暗暗发誓：他一定会照顾好妹妹的。
下午两点，太阳依旧毒辣得能灼伤视网膜，呼吸都是痛的。
木排上的幸存者们正昏昏沉沉地打着盹。
突然，一阵剧烈的晃动将所有人惊醒。
贺乔猛地睁开眼，只见远处的水面上，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大漩涡正在形成。
漩涡中心黑得瘆人，连数百斤的巨石都被轻易吞噬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“轰隆”声。
贺乔还发现，漩涡周围的水流呈现出诡异的螺旋纹路。
“是地缝！”她厉声喝道，“水下有地震裂缝！所有人抓紧固定物！”
木排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吱嘎”声，开始被无形的力量拖向那个死亡旋涡。
张黎明一个箭步冲上前，用斧头砍断连接外侧木筏的绳索。
“舍弃外围！”他嘶吼着，额头青筋暴起。
另一侧的幸存者闻声而动，颤抖的手握着菜刀，疯狂砍向绳索。
两只载着物资的木筏瞬间被漩涡吞噬，发出令人心碎的断裂声。
“划桨！所有人一起划！”贺乔大喊，抄起刚做好的船桨。
齐朵死死压住净水装置，江让保护妹妹，万刚用身体护住怀孕的妻子。
战影带领狼群咬住船桨，拼命向后划。
浑浊的洪水灌入木排，打湿了所有物资，也打湿了幸存者的心。
贺乔的虎口被船桨磨出血痕，却仍机械地重复着划桨动作。
漩涡近在咫尺，她甚至能看清水中旋转的残骸——刚丢失的粮食袋、大家新种植的作物、装碳的包、肿胀的动物尸体、还有一条活蛇扭曲着身体挣扎还有…
“再加把劲！”张黎明的吼声持续不断。
众人咬紧牙关，手臂肌肉绷到极限。
最令人动容的是，连那位重伤的幸存者也挣扎着爬起，用菜刀拼命划水。
江艺也推开哥哥，两人也拼命划水。
就在木排即将被吞噬的刹那，一股反向的水流突然涌来——地缝正在闭合！
借着这千钧一发的机会，木排终于挣脱了死亡旋涡。
大家没敢立刻停歇，仍旧划着船桨，远离这片危险。
当危险渐渐远去，所有人都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倒在潮湿的木板上，胸膛剧烈起伏，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。
就在这喘息时刻，战影突然竖起耳朵，发出一声带着警告意味的低沉呜咽。
贺乔强撑着支起上身，顺着战影的目光望去——
远处的洪水上，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“浮岛”正缓缓漂来。
那是上百具肿胀的人类尸体，形成的巨大尸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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