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3章

挑担的货郎慌忙闪进巷口，糖画摊的转盘还在空转，百姓们望着那抹明黄身影掠过朱雀大街，议论声如煮沸的鼎沸。

"明军攻破阿鲁台，其首领鬼力赤已被秦王斩下！"消息随着驿卒的马蹄声炸开，绸缎庄的老板娘失手掉落剪尺，茶馆里的茶碗碰出清脆的叮当。

戴瓜皮帽的老学究将折扇拍在八仙桌上，胡须都在颤抖："好！好！我大明儿郎当如此！"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，孩童们追着驿卒奔跑，扬起的尘土里混着槐花的甜香。

此刻御书房内，朱元璋握着狼毫的手顿了顿，朱批在宣纸上洇出墨团。"陛下，这漠北秋高马肥，臣以为当..."

礼部尚书的谏言未落，雕花木门突然被撞开，王景弘锦袍歪斜，冠带松散："陛下！边关八百里加急！"

朱元璋霍然起身，龙纹团靴重重踏在金砖上。满朝大臣齐刷刷离席，玉带相撞声里，传令兵跌跌撞撞冲了进来。

他的玄色劲装浸透血渍，胸前"急递铺"的朱红印字已晕染成暗褐，怀中木盒还带着北疆的寒气："陛下，明军已攻破阿鲁台，此时大军已向北元而去！还有，阿鲁台首领鬼力赤被秦王殿下斩首，这是他的首级！"

话音刚落，传令兵如卸力的弓弦瘫倒在地。朱元璋颤抖着打开木盒，鬼力赤怒目圆睁的头颅赫然在目，发辫上凝结的冰霜正簌簌坠落。

他抚过案头朱樉出征前留下的兵书，忽然仰头大笑，笑声震得梁间的蟠龙藻井微微发颤："好！好！我朱家的儿郎，就该让漠北蛮夷知道，大明的刀锋，永不卷刃！"

随后太医背着药箱踉跄奔入，在蟠龙柱下伏地叩首。他指尖搭上传令兵腕间的脉搏时，额角冷汗顺着山羊胡滴落："陛下！他只是劳累过度晕了过去，调养几日便能恢复。"

"赏百两黄金！"朱元璋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，龙袍袖口扫过案头，将未写完的朱批震落在地。

朱标望着父亲眼角新添的皱纹在笑纹中舒展，上前一步拱手："恭喜父皇！"他的绯色袍服与朱元璋的明黄龙纹相映，恍若当年朱元璋带着他看将士演武的光景。

朱元璋将蓝玉和朱樉的战报逐字细读，苍老的手指在"朱雄英力斩十三敌"处反复摩挲："标儿，你看！咱大孙终是长成了！"

当战报递到朱标手中时，宣纸上还带着北疆的沙尘。

朱元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，眼中泛起泪光："去告诉你母后，就说她日夜挂念的孩子们，都成了大明的脊梁！"

朱标捧着战报疾步离开，廊下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恍若一条通往后宫的金色长桥。

乾清宫内，鎏金香炉飘出袅袅龙涎香，将马皇后与观音奴的絮语浸润得愈发温柔。

观音奴抚着高高隆起的小腹，正与马皇后说着胎动趣事，忽听得廊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，朱标宽大的绯色袍袖卷着穿堂风疾步而入。

"母后！边关有消息传来了！"朱标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激动，冠冕上的东珠随着喘息微微晃动。

马皇后手中的团扇啪地落在膝头，凤目瞬间亮起："快给我看看！"一旁的观音奴本能地要起身行礼，却被朱标伸手拦住，他从怀中掏出两封信笺，分别递向二人。

"弟妹，这是二弟给你的信！"朱标将素白信笺轻轻放在观音奴掌心，转身时袍角扫过案几，惊得铜鹤灯里的烛火晃了晃。

观音奴指尖微微发颤，看着信笺上熟悉的字迹，心跳陡然加快。

马皇后迫不及待展开信纸，朱樉苍劲的字迹跃然纸上："母后见字如晤。雄英与允熥侄儿在战场上英勇无双，雄英银枪挑落鞑虏百人，允熥以玄功震慑敌胆，雏鹰已展羽翼，望母后勿念。

儿臣定当护好他们，凯旋之日，必向母后复命。"读到此处，马皇后眼眶微微湿润，抬手轻轻擦拭眼角，嘴角却挂着欣慰的笑意："好，好，都是我大明的好儿郎！"

另一边，观音奴展开信笺，映入眼帘的是朱樉少见的温柔笔触："敏敏吾妻，见字如面。自出征以来，日夜思念你与腹中孩儿。不知你近日身体可好？

胎动是否频繁？未能在你孕期相伴左右，是我之过，心中愧疚难安。每当夜深人静，便想起你温婉的笑颜，想起你在灯下为我缝制衣衫的模样。

盼战事早平，待我归来，定要日日守在你与孩儿身边，再不分离。"

泪水顺着观音奴的脸颊滑落，滴在信笺上晕开墨痕。她将信笺紧紧按在胸口，仿佛能透过纸张感受到朱樉的体温。

腹中的胎儿似乎也感受到母亲的情绪，轻轻动了一下，让她破涕为笑。

马皇后放下信笺，伸手握住观音奴微微颤抖的手："敏敏，莫要哭坏了身子。樉儿是个重情重义的，等他凯旋，你们一家就能团圆了。"

她转头看向朱标，眼中满是骄傲与欣慰："去备些赏赐，待他们归来，重重嘉奖！"

朱标应了一声，却见两位妇人仍沉浸在书信的温情中。殿外的夕阳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，将三人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暖金色的光晕里，仿佛时间都在此刻静止。

马皇后轻轻为观音奴拭去泪痕，又将她鬓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，动作里满是慈爱。

朱标看着这一幕，心中感慨万千，转身吩咐宫人准备安神汤，让观音奴好好歇息。而此刻的北疆战场，硝烟仍未散尽。

亲人们的牵挂与期盼，正化作无形的力量，支撑着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早日凯旋。

这一刻，没有皇后、王妃，只有牵挂着亲人的母亲与妻子，在这深宫之中，因一封书信，得到了片刻的安心与慰藉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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