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6章太后的燥痹
“回皇上，这件事本是后宅之事，说出来未免有辱圣听，但您既然问，臣妾就如实说了。”
宣帝眉头不易察觉地抖了抖，这怎么还关乎后宅了呢？
就听云碧笙娓娓道：“臣妾是养女，自幼体弱，在云家颇受嫡母和姐姐虐待，经常遍体鳞伤，好几次都性命垂危。父亲他看不过眼，却也无力时刻回护，所以请了一位精通医术的嬷嬷来照顾我，所谓久病成医，臣妾病得多了，受的虐打多了，很多病也就会治了。”
“因为时时有性命之忧，所以我求嬷嬷教我医术，所以臣妾这一身的医术就是这么来的。”
听起来倒也没有问题。
皇帝的声音缓和了些：“原来如此，朕知道你照顾桓王十分尽心，至少你把他的肌肤之患治好了。”
听到御医回报这一点，在听到云碧笙学医始末，宣帝倒是了解了，烧伤并非绝症，若是有人精心护理，还是能够康复的。只是他这二弟运气未免太好，当初草草议亲的不起眼的养女竟然懂医术。
不过他并不很担心云碧笙的医术能够医好桓王，毕竟太医已经回报，桓王的脉象实属垂危，撑不了太久。云碧笙的存在，只不过能让他走得舒适些、体面些。
作为他的亲弟弟，他允许他走得不那么凄惨。
“多谢皇上体恤，若皇上觉得臣妾照顾的还行，能不能……能不能……”云碧笙咬住嘴唇，似乎想说又不敢。
这是要提要求了？
皇帝好奇，“能不能什么？”
云碧笙的头低了低，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：“能不能多赏臣妾一些金银财帛？毕竟王爷又要吃药又要护理，臣妾一个人也甚至辛苦……”
原来是要这个。
宣帝心里放松了些许，他之前就听说桓王妃暗示他想卖东西给后宫，而这一次又当面向他这个九五至尊索要金银赏赐，而之前她在宫外和永昌候府闹出的风波，说白了也和钱脱不开关系。
看来，这是一个把钱看得很重的俗女子。
这样的女子，倒是好把控的。他身为皇帝，不缺赏人的钱，何况这样的事传出去，对他的名声和皇室的体面都好。
于是他挥手道：“叶忠礼，桓王妃照顾桓王劳苦功高，赏金银锭各十枚！”
“谢皇上！”云碧笙欢欢喜喜地应道。
每进一次皇宫，都能换来实在的金银，这样看偶尔被叫进宫也没什么不好啊？
反正皇上是拿桓王当废人和将死之人看待，对这样的人，他不再乎做点表面文章。
云碧笙谢了皇上，就有叶忠礼送出去，出了殿外，却见万寿殿的掌事赵嬷嬷候在那里，见到云碧笙，微微一礼：“太后想见桓王妃，请随老奴去万寿殿一趟。”
万寿殿中有股经年不散的药气，虽然是白天，也有些昏暗之感，恰如郭太后日渐衰败的身体。
云碧笙跟着赵嬷嬷来到太后寝宫，见到上次那位婉丽的青衣宫装女子在给太后轻轻捶腿。
见到云碧笙来了，郭太后摆了摆手，慈霭地对那女子道：“捶了半天芷柔你也累了，先下去吧。”
闻言，陆芷柔轻声应了，缓缓起身，望了云碧笙一眼后微微施礼，悄然退出了寝宫。
郭太后努力睁大眼睛，眼里流露着隐藏不住的欣喜，她拍了拍床榻，对云碧笙唤道：“老二媳妇，来这里坐。”
见太后意诚，云碧笙便在床榻边坐了。郭太后一把握住她的手，微微颤抖，目光却灼亮异常：“昭平都跟我说了，哀家谢谢你！”
说着，郭太后点点头，又摇摇头。
云碧笙明白，这是让她不要多说的意思。可怜天家母子，连这种舐犊之情都无法明白展露，她忽然觉得太后也挺可怜的。
“太后放心，王爷一切安好，而且会越来越好。”她压低声音，用只有太后能听到的声音说道。
被握住的手更紧了些，太后眼里闪着泪花，却说不出话。
望着太后干裂的嘴角和手臂上的紫癜样疹子，云碧笙忽道：“太后是否常觉口眼干燥不适，时常咳嗽？”
太后点点头：“是啊，哀家患了燥痹这个毛病有好几年了，太医来看过，却束手无策，这些年一直靠芷柔精心照料调养，才勉强好受一点。”
燥痹，就是现代所说的干燥症，在二十二世纪依然是不太好解决的慢性病，非常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。
云碧笙心下有了计较，想起刚才那举止婉约轻柔的女子，她问道：“她是大夫吗？”
太后道：“芷柔是个好孩子，她是户部侍郎的嫡长女，难得是个有孝心的，得知哀家病了，她就自愿入太医署同医女医官们学习，而后到本宫身边侍奉伺候的，若不是她，这些年哀家要遭更多的罪。”
陆芷柔也因为伺候太后得力获封女官，宣帝孝顺，所以对陆芷柔很是敬重，其余人也是见风使舵，因此对她都很恭敬，所以陆芷柔在宫里的地位卓然。
见太后口唇干燥，云碧笙从旁拿起小碗，用小勺喂了太后些汤水。待她平复后，云碧笙道：“太后若信得过我，容我替您诊脉瞧瞧。”
看着她明亮的眸光，太后轻轻点点头：“你能对豫儿如此，哀家自然信你。”
说着，她伸出手来，云碧笙搭脉细诊，又让太后伸舌头来看，发现太后舌苔上有道道裂痕，可见肺腑虚劳伤损之严重。
若是她日日帮助太后调理，这病说不定能好得快些，可惜她不可能日日进宫，就在皇帝那里也是说不过去的。
想了想，云碧笙道：“太后，请问太医是否说您这病症是肝肾阴虚、湿热蕴结所致？”
“是啊，”郭太后道，“有什么不对吗？”
云碧笙默了默，一般大夫诊治燥痹确实是这个思路，而她刚才在给太后把脉的过程中却发现，太后虽然服用了大量滋补肾阴的药，却效果了了，而且从她的诊断来看，太后并非肾阴亏虚。
她斟酌了一番，对太后道：“我写一个方子，太后若信得过，可以命人煎两付试试，看看是否有好转。”
郭太后已经从昭平公主那里听说，云碧笙不仅让桓王全身烧伤复原，而且上肢也恢复了动作，对她早存了信任，听她这么说，本身就被病痛折磨之人立刻涌起了求治的渴望。
“写，你写下来。”她指着外面的桌案道，“那里有纸笔。”
云碧笙点点头，走到外间，提笔挥墨，写下了一张方子后交给太后。
太后看了看，对她道：“去外面把芷柔叫进来。”
云碧笙依言走到外面，见那位叫陆芷柔的女官候在门外，便请她进来。
陆芷柔进来后，太后指着方子道：“你看看这张方子，如果没什么问题，就让太医院照着方子给哀家煎药吧。”
陆芷柔接过药方，目光隐含诧异地看了眼云碧笙，随即垂下眼去看方子。半晌后，她抬起修长的脖颈，缓缓地吐出两个字——
“不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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